《杀年猪》 
   　文/牛天民

　　回想小时候那阵， 浓郁的传统年味至今令人难忘。

　　那时，日子进入腊月，似乎过得飞快。年关渐近，村里人置办年货的序幕就拉开了，男人们砍柴磨面赶大集，女人们缝洗衣物搞卫生，人人忙得不亦乐乎，似乎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除夕夜临近的喜气。

　　然而，村里迎年节最具仪式感的就是杀年猪，那猪上断头台的凄厉嚎叫，就是这场年终大戏进入高潮的号角。猪一哀嚎，村里人便兴奋起来，尤其是小孩，会成群结队地跑去看热闹。因为他们知道，看杀年猪不仅能饱眼福，还能蹭吃蹭喝，比看什么都过瘾。

　　在农村，杀年猪是农户一年中的大事，要让事情办得风光利索，必定要请一位好的杀猪把式主持完成，人称六叔的就是我们村里会杀猪的一把好手。

　　六叔杀猪的手艺是的他父亲传承的，周围村庄年节或者办红白事杀猪都是请他操刀。六叔个头不高，长得墩实忠厚，手脚麻利巧妙。人们称赞他杀猪技术过硬堪称当代庖丁。在我们那儿的十里八乡，要说到杀猪，人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六叔，可见他的影响力不小。

　　杀年猪的日子一般定在腊月二十三日左右。杀猪当日，主家门外的场地上摆好了杀猪的长桌、烫褪猪毛的大木桶，闪亮锋利的刀具也一字排开，烫猪毛的开水在主家锅里早已烧得咕噜咕噜冒热气……。一切准备停当，六叔刚从另一家完工过来，这会儿又要出场亮相大显身手了。

　　确定要被杀的猪头一天就被禁食了。万物有灵感，猪也一样，知道自己末日来临，这天就躲在猪圈的窝里不肯出来，不许人接近，谁进去撞谁个趔趄，无人敢近身。六叔进去了，猪似乎知道六叔的身份，身子一个劲的往后退缩，嘴里发出呼呼的抵触声音。六叔不理睬猪的情绪躁动，他手上紧握带着锋利铁钩的木把挽子，还没等大肥猪眨个眼，那弯钩已扎进了猪的下巴皮下，经六叔使劲一把提，那猪就跟出来了。也不用绳子绑，三个壮汉跟在后面 ，一个拽尾巴、二个抓后腿，一声吆喝，借猪挣扎之力，将其放倒在杀猪案板上。猪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撕心裂肺的吼叫着，四蹄乱蹬，浑身发抖。那惨叫声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只见六叔一个马步蹲，拿起柳叶刀咬在嘴里，那把刀精钢打造，锃亮，三指宽，一尺长，血槽也深。六叔左手死死拽紧钩着猪下巴的挽子，右手抓起一个铁刨子用力将猪脖子底下的垃圾刮净，在人们还没看清楚时，他已把刀从猪脖子凹处一刀捅了进去，接着翻腕一剜，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堪称完美。

　　猪血像泉水一样从刀口处喷涌了出来，人们忙用早就准备好的盆子接住。只见猪挣扎几分钟便咽气了，脖子刀口处直往外冒血泡。六叔动手快速的拔下脖子背部的猪鬃（可出售做各种刷子），接着几个帮忙的壮汉把死猪抬起放进木梢桶里烫毛，六叔左手抓住猪的鼻子，右手抓住猪的尾巴，来回在水桶里摇晃翻身，木桶里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六叔根据双手对水温的感知不时招呼主家把一盆盆烧滚的水往猪身上面9浇。水的蒸汽腾腾的向上冒着，几个翻身后六叔用手在猪的背部一揪，猪毛被轻松拔了来，这时六叔便招呼帮忙的人动手薅毛，大家七手八脚，三下五除二就把猪身上的毛清除的干干净净，黑乎乎的二师兄这时摇身一变成为了白富美，几个人合力把它从水桶里抬起在吊架上挂了。6接下来就是开膛破肚，六叔用刀尖在猪肚子上捅了个小口，用铁捅杆插进猪的皮肤下，上下左右来回的疏通，然后嘴对着捅杆刀口处向里吹气，在吹气的过程中，六叔还不时停下来用刀柄拍打猪的各个关节部位，须臾间，松不邋遢的猪酮体被六叔的运气吹的白白胖胖，这时六叔用木塞将气口塞住，拿刮刀手将猪的全身上下细致的刮一边，把猪四蹄的指甲退掉，然后持利刃剖开猪肚皮，猪下水哗地淌了下来，接着割下了猪尿泡扔给孩子们玩去了。他顺利取下板油，卸下猪头，再顺着脊梁骨劈成两大片。拆解肉考验的是杀猪师傅的刀功，六叔的拆骨刀熟练地在猪的骨骼关节间游走，借助巧力，不伤刀刃，猪的前后腿、里脊肉、大小排、五花、梅花肉，在他刀下条条块块分解得清清爽爽，六叔屠宰的娴熟动作让人们看的眼花缭乱，无不佩服六叔的功夫老道。

　　猪杀完了，主家把蒸好的猪血和辣子蒜水端出来放在案板上招待大家，在场的人们不分男女老少人人都用手抓一块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分享主家杀猪的喜悦。

　　吃完猪血，六叔用刀割下猪的大肠头部归为己有（这是自古以来留下来的惯例也是屠夫的红利），收取了屠宰费，蛮有成就感的，心满意足的挑着屠具又到下一个预约点再显身手去了。

　　2023年1月14日腊月二十三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