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风仍是没有抬头，只冷冰冰甩过来两个字：“没事。”

“没事？不是上午你给大哥留话让我过来，说是有事的吗？怎么现在又没事了呢？”

燕南风终于停下了手上的电脑说：“吆，你倒是着急了呵，这些天我也看不到你个人影，你忙呢？”

“是没闲着，都是大哥安排的，能‘上水’呢。”

“乖乖隆地咚，才来邗城没两天，都懂得‘上水’了？融入的蛮快的呵。你知道‘上水’的真正意思吗？”

“呵，我哪知道啊，要不你给说说。”

原来这“上水”本是邗城老浴室里的一句行话，是指客人出了浴池后，跑堂的要过去给上热毛巾揩身子。进浴池时带条毛巾那叫“下水”，或许是因有个“下”字，不太吉顺，无人理会。倒是这个“上水”后来就被些社会闲人拿去用了，通常就是帮人讨讨债务，替大老板跑跑差事，回头拿好处时就称作“上水”了。本来这一套也是张宇日常的一项收入，某某人有个死账，陈年旧账，本是不得什么指望的了，于是就把借据及一应的手续都交到了张宇的手上，张宇不出面，但总会派手下的弟兄到场，通常是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办妥的。要回的账大都是和债主四六或是三七分了，跑腿的弟兄是要拿些钱的，就说“上水”了。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出去做临时保镖。邗城普通人家都好玩个小牌，小赌怡情嘛。有钱人家也不例外，但那就是大赌了。一些大老板还常常走出了邗城的地面，到临近的城市去赌，但又怕赢了钱被人给黑了去，为了安全起见，是要带两个人手的。张宇的手下就不缺这样的闲人，本身也是会些拳脚，又多是长得人高马大，留着各式怪异的发式，身上雕龙刺凤的，单单是从外表往往就能唬住对方。而像柳子成这样刚刚从“山上”下来，又是杀过人的，人也算是长得孔武有力，名声一经喊出，自然是一硬招牌。燕南风明白大哥的心思，他也正是看中柳子成这一点，于是一门心思要柳子成过去。

听了燕南风的介绍，柳子成并没有明白他的心思，只说事实就是这样的。他还告诉燕南风，这几天的“上水”钱自己已攒下了不少，正准备着要去买手机呢。先前是看中了一款诺基亚的，但钱还不够，等再出去跑趟把两趟，估摸着就够了，到时候再要联系就方便了。

一听柳子成这样说话，燕南风便把脸沉下来了：“你是不是还没在监狱蹲够啊？如果你还要走这样的路，那我就不过问你了，以后你也不要再到我这儿来了。”

眼见气氛不对头，柳子成先自陪了笑脸：“哥哥，有你说的那样严重吗？我出去跑这些日子，一没打过人，二没闹过事，应该不算犯法吧？”

“哼，这只是眼下，溜在河边，等湿了鞋你都不会发觉，慢慢地就淹了你的全身。这样吧子成，现在有两条路由你选，要么你去青海找你的家人，往后我不操你的心，要不就留在我身边，给我帮忙。你也知道我家是孤门，没有什么亲人，你嫂子又不识字，她的弟弟还小，都不能过来帮我打理生意。那边的停车场我是交给一个朋友的弟弟帮着打理的，心里终究放心不下，你要是想留下来，就去停车场，日后哥哥定然不会亏你。”

见柳子成闷在那儿不出声，燕南风依然是不依不饶，又接着说：“城市里不比农村，它是一个染缸，饮食、休闲、娱乐甚至是穿着，都可能成为一种诱惑。在心里我永远都不会说大哥的不是，事实我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都是仰仗他的，但他的某些行径一直以来我都是不能苟同的，或许他是习惯了这样的过活，但你柳子成不能，你是有前科的人，你还年轻，要为你的后路着想，那种社会闲人的混法，你不可以。”

柳子成不是三岁小孩子，他明事理，这些话他是听得进去的，也知道燕南风是为自己好。只是也正如燕南风所言，城市是个大染缸，那种自由清闲的混法也真的是一种诱惑。本来他也是只打算在邗城这边少呆些日子，算是和燕南风作个小聚然后就去青海的，但这些日子过下来，他就打消了去青海的念头，觉得邗城和那个偏远的小县城相比起来，真的是个温柔乡了。小桥流水，柳树桃枝，这儿不仅仅是都市，也是美丽的花园。柳子成自打高中毕业也就是去过青海的那个小县城，接下来在监狱里一呆就是接近七年，城市生活也可以说是不曾真正领略过的，邗城这一呆，真的是乐不思蜀了。

此刻燕南风说到了这份上，柳子成知道自己不听估计也是不行了，就接了话茬：“你是哥，过来就是投奔你的，我听你的安排就是了，那你看让我干什么啊？”

“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那边停车场缺人手，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彭松年在那边问事的，我不太放心。但我一个人实在是照应不过来，有些事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过去就好了，往后就算是咱两个人的事业了，收入我想不一定比你在外面‘上水’少的。”

“行！只是张宇大哥那边你要说些话的，我跟着他跑了这些日子，他待我也是不薄，不能一句话不说就不过去了。”

“这事儿不要你操心，都由我来安排。”

柳子成一到停车场上班，就看出场内管理上的混乱了。难怪燕南风说放心不下，原来一应的收费都是彭松年一个人过手，也没有个收据什么的，就单单的是拿钱了事，到晚上只是数数钱交给燕南风，给多少燕南风接多少，想查也是无从查起。据说开始燕南风也是要求彭松年做账的，但坚持没几天，便又做了糊涂账，燕南风碍于彭雪晴的情面不便多言语，也便由着他的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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