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闲情偶寄
闲看老梧桐
住处附近有两株老梧桐树,从春到夏,从夏到秋,我一直都关注着它们。在城市,估计也就是老城区里还有这样的树种存在,我觉得我很幸运,在今天的城市里还能与这样亲切的树为邻。
在乡间,梧桐是既寻常又特别的一个树种。说它寻常,是因为在乡间比较常见,说它特别,是因为乡民们都把它看作一种宝树。我最早听到有关梧桐的谚语就是:“家有梧桐树,能引凤筑巢。”长大后,通过阅读,我就知道了这样的民谚竟还是有文字渊源的。其一,古代就有“栽桐引凤”的说法,再有,关于梧桐和凤凰还有更确切的文字记载:“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这里的鹓鶵就是指的凤凰。乡下里还有民谚,说“凤凰不落无宝之地”,从文字里的说法来看,梧桐当是宝。
当然了,说梧桐是宝,还有更直接的原因。乡村里姑娘大了,要出嫁了,娘家是要陪嫁妆的。那时候不如现在,商场、家俬城遍地开花,怀里揣着钱,成套成套地订。当年不行,是要请木匠到家里来打制嫁妆的,所选的原料大都是梧桐木。这样的材料做成的家具,轻巧,不招虫蛀。
长大了,开始接触更深一层的书籍,就发现,和梧桐纠缠的文字大都沾有愁绪,还有秋。你看:“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还有李清照的《声声慢》:“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估计也是在秋风秋雨中的黄昏下,诗人窗前独驻,睹物念人,伤痛欲绝。
文人偏爱把愁寄于梧桐,这更让我对梧桐树关注有加。它开花着叶,看来还都是阳光明媚的,桐荫下也有一地的清凉,但当我看到秋风秋雨中一地浅灰色花尸的时候,心便咯然一沉,心底那个叫愁的角落,豁然而开,那景生那情,是一种自然而然,更是水到渠成。
等到寒冷的天里去看梧桐,感觉就不一样了,除了冷,还有些萧条的意思。贺铸说:“梧桐半死清霜后”,这时候你看梧桐树上,除了卡在枝丫间的枯叶外,赤裸裸的枝条是冰冷的,是死寂的。更有那些给寒风折断了的枯枝,和着风声低咽,其声如埙,似洞箫,听来寒意直逼项背。
看城里的梧桐,就会想起乡下的梧桐。在乡下,我只看梧桐花,看宽大的梧桐叶,在桐荫下乘凉。乡村里的梧桐不带丝毫的愁绪。当然了,我更喜欢看唢呐声中,或接或送新娘子的队伍。精壮的汉子们抬着用梧桐木打制的嫁妆,步履矫健,脸面上都漾着笑。唢呐声愈吹愈悠扬,喜气,涤荡在整个村落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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