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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早上,雨终于停了,亮晃晃的太阳就出来了,林子里的湿气氤氲而起,到处跟水洗过一样洁净、新鲜。
王昌林拖着饿软了的腿走到林子里,找到一片杉树林,剥了几块杉树皮拿回来,然后撕出内壁上比纸还薄的细皮,架在一棵树*上晒着,像凉晒着的一页页黄裱纸。
九斤黄看着王昌林锈花似地又细心又认真地摆弄着杉树皮,就问:“你弄这些东西干啥子?”王昌林说:“取火呀。”九斤黄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再往下问。倒是李小幺提问了:“王班长,现在让我们弄一穗玉米来吃好吗?这天已经放晴了,我相信以你的本事,一定能弄出火种来的,所以我们就算是糟蹋粮食也只糟蹋这一回,绝无下次。你不也饿得浑身没劲了吗?就算是提前奖励自己的。”
王昌林想了想,就提了那把弯刀去砍了三棵玉米回来。李小幺像饿极了的小毛驴,抱着玉米穗子,啃得满嘴冒白浆:“粮食就是粮食,有股子甜香味,比野兽肉好吃多了。”
“还不是这段时间野兽肉把你喂足了,要是天天光让你吃粮食,不见肉腥味,难保你见了野兽肉馋得口水直往下流,一流流到香溪口!”王昌林折断了一棵玉米秸杆,用牙齿撕开竹篾一样的外皮,呼喳呼喳地嚼着秸芯,甜丝丝清爽爽的秸汁沁人肺腑,顿时使人心清气畅。
太阳虽然红彤彤的,可空气却很湿润,王昌林从岩坎下找来白果石,用它与砍刀磕撞得火星乱迸,但就是点不着杉树皮。
九斤黄和李小幺跟着看得很着急:“是不是用错东西了?要不要找别的东西试试?”
“你在这森林里长大,还不知道在没有明火的情况下,还能有比这杉树皮瓤子更容易点燃的东西吗?再等等吧,可能是还不够干燥。”王昌林甩了一下头上的汗珠说。
九斤黄已经在灶上架上锅,锅里添了水,放了洗过的野山姜、野韭菜、岩蒜苗、家芗菜,急等着填上一灶火,沸沸腾腾地煮起来。可她一直等到地上的人影子从脚下的一团,拉长成两三尺高的时候,王昌林手里的杉树皮终于开始冒烟了。
李小幺一下子来了力气,抱起灶前的那堆晒干了的茅草就往王昌林跟前跑。
“你追着他干吗?让他到灶边来点不是更方便些?”九斤黄也十分高兴地叫道。
李小幺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连忙放下草,又撒着欢跑到王昌林跟前,伸着双手罩着王昌林手里冒着烟的杉树皮,那样子像是王昌林手里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李小幺护着他的头怕被风吹感冒了一样。
“你挡着它干吗?怕它见到风了着得更旺吗?”王昌林制止李小幺,李小幺才意识到自己又干了件出力气不讨好的事儿。
王昌林走到灶边,从九斤黄手里接过一把干燥的茅草叶,把冒着烟的杉树皮窝在里面鼓起腮帮子不紧不慢地吹起来。
李小幺刚才两次急于贡献力量都没有贡献成,现在又自告奋勇:“王班长,让我来吹吧。”说着扳过王昌林的手,鼓起腮帮子大口大口地吹起来。可还没吹上几口,就指着眼前的火焰叫道:“火花跑了,火花都从这里跑了。”
其实是李小幺的错觉,由于两三天没吃熟东西,加上拉肚子,他已经饿得眼花耳鸣,现在猛然提气使劲,自然眼前金星乱迸。
王昌林没好气地说:“早知道你眼睛就能冒火花,我何必费这把劲?弄把茅草让你的眼睛冒点火花点着不就行了!”说着又不轻不重地吹起手里的火种。李小幺这阵倒不顶嘴了,笑眯眯地凑到王昌林跟前,满眼期待地望着王昌林手里的那团草,像是在等待奇迹出现似的。
“嘭”地一声,王昌林手上的茅草突然燃着了,火焰推着无数的火星直往四面八方飞射。李小幺来不及往后闪,眉毛、头发“刺啦”一下子就着了火,吓得九斤黄双手抱着他的脑袋没头没脸地扑打起来。头发上的火舌扑灭了,九斤黄一揉一把黑色粉末,然后摊开手掌给李小幺看:“你看你个冒失鬼,想当和尚啊?”然后又忙不迭地把王昌林在地上点着的那堆茅草往灶里引,生怕这堆火只是一团不可把握的气体,稍纵即逝。
李小幺在脸上、头上胡乱摸了摸,并没有疼痛感,也就不以为意:“没事,反正我们在这儿理发不方便,等于快速理了个发。”
九斤黄捡查李小幺的头皮没烧伤,就揪起李小幺那些没烧过的头发说:“可这是什么发型啊?七长八短的。”
王昌林拿着手上冒烟的杉树皮,幽了一默:“要不要我用这家伙干脆给你修理成个大光头?”
李小幺捂着脑袋直逃:“不要、不要,你还是给我留点头发作种子吧,我可不想我这点儿自留地变成不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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