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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到家里，县委办公室主任张俊坐在沙发内漫无目的地变换着电视节目，厨房里传出菜刀案板撞击的交响乐使他不时地回头张望着。渐渐的，这种千遍一律的声响终于稀疏下来。该是饭熟的时候了吧，他放下手里的遥控器，刚准备站起来时，放在小茶几上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他便懒洋洋地抓起话筒“喂——”了一声。当他听出是唐建业的声音时，立即堆满笑容坐直了身子。
“哎呀！是唐书记，你是甚时候回来的？”他的语气不乏讨好。
听筒里传出唐建业的说话声：“你立马给县文工团打个电话，让他们在晚上九点整准备一场西北民歌大联唱，地点就在影剧院。”
“就在今天？” 张俊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后说，“都下班回家了，这恐怕……”
“这项政治任务我就交给你了，不管怎么样，你今天都要把这件事给我办成。”
张俊还想说些什么，可唐建业那边已经放下了电话。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地在沙发中呆了片刻后站起来拉开房门准备出去，婆姨手里端着两盘菜走出来说：“这饭已经做好了，你到哪里去哩？”
张俊没好气地说：“吃吃吃，我有那个福气吗？真是吃了人家的饭，就由了人家的管。连个安生饭也吃不成。唉！谁让咱的官儿没人家大哩。”
其实，唐建业这么做自然有着他的想法。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看出马怀乡的确是准备在清泉有一番作为的，并且已经有了目的，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如果马怀乡在清泉投资成功的话，不但能引来其他的投资者，更能调动人们的致富治愚积极性。这样一来，清泉县的振兴就指日可待了。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投其所好”，眼下能做得就是让马怀乡对这里的一切感到高兴和挂怀，只有这样做，这次的招商引资才会有成功的希望和把握。马怀乡喜欢什么，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他是哪里人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马怀乡对西北的一切感到亲切，那么就给他准备一场“信天游联欢晚会”，让他感受一下西北文化和西部风情，让他在这粗犷、悠扬的旋律声中把这项工作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更何况，给客人准备一场晚会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由于时间过于紧张给忽略了。为了渲染气氛，唐建业决定今天晚上的晚会不售票，一律免费观看。这样一来，偌大的礼堂里不但座无虚席，就连走廊里也挤满了人。
让唐建业感到不满意的是，来陪同马怀乡观看演出的县委县政府的领导里独缺朱玉春一人，打他手机，可话筒里传出的声音总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派人找了几次也毫无结果。好在马怀乡完全沉浸在信天游的歌声中，没有在意其他。
晚会散场以后，唐建业和马怀乡并肩走出剧院大门，唐建业说：“马总，尔格时间还早着哩，我请你吃我们这里的小吃怎么样？”
马怀乡说：“好啊！那今晚你可就要破费了。”
由于清泉县城实在太小，剧院又地处县城中心，夜市便设在剧院对面不远处，夜市背后就是一排闪烁着七色光彩的舞厅和迪吧，人来人往的特别热闹。
二人来到夜市找个洁净的地方坐下来，唐建业问：“马总，你想吃点甚？”
马怀乡说：“提起这小吃，我又鲁班门前弄大斧了。贺敬之不是写过‘米酒油馍木碳火，团团围定炕上坐’的诗嘛。西北的小吃除了米酒油馍之外还有就像刚才唱的信天游，‘荞面圪托羊腥汤，死死活活相跟上’有羊肉圪托、洋芋擦擦，还有煎饼、凉粉……我最喜欢喝豆钱儿饭了，拿一个粗瓷大碗，舀两勺上面飘着豆油的钱钱饭，就一碟酸菜，哎呀呀，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哩。”
唐建业笑着说：“看来马总对我们这里的小吃还挺有研究的嘛！那好，今天我就给咱来碗猪肉撬板粉，外加两碗豆钱儿饭。”
小吃摊的老板“哎——”地答应了一声后去灶上忙活去了。
本来，话到这个份上，唐建业准备问一问马怀乡家庭情况的，可他突然想起市长说过马怀乡不愿意透漏他的个人情况的话来，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不快，他只好把说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趁着二人不再说话的空隙，唐建业抬头向四周张望着，蓦地，他的眼光被一个熟悉的身影牢牢地吸引了过去。虽然是夜晚，但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多少年来，这个影子几乎天天在眼前出现，能看走眼吗？为了防止出错，在心目中冤枉了人，唐建业复又定睛细看。没错，就是他，这个刚才还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清泉县县长朱玉春，这个时候正和一位妙龄姑娘并肩走向传出暧昧音乐的“春闺”歌舞厅。
“这位姑娘是谁呢？”唐建业有着这个疑问，却不敢多看多想，他怕马怀乡也在无意之中看见，便急忙把头收了回来。
第二天上班不久，朱玉春就来到唐建业的办公室，向他汇报清泉饭店服务员参加培训的事情，还没说几句，李纤纤就敲门进来。
唐建业还没说话，朱玉春就有点生气了，对李纤纤说：“我们正在谈工作哩，你先出去等一会儿。”
李纤纤刚准备退出房间，唐建业说：“女子，你来有事吗？”
李纤纤停住脚说：“唐书记，我是清泉饭店的服务员李纤纤，我来是想争取在第一批去参加培训哩。”
朱玉春说：“迟了，人员名单都已经确定了。”
唐建业不知用意地看了朱玉春一眼后对站在地上的李纤纤说：“朱县长刚才说了，这事已经决定了，你要是想去的话就等下次吧。”
李纤纤说：“我听我们那儿的陈露说，还有几个机动名额哩。”
唐建业抬头看着朱玉春，问：“还有名额吗？”
李纤纤说出陈露的名字，让朱玉春吃了一惊，他在心里骂道：这小娘们，咋个甚话都往外说哩。他给唐建业撒谎说：“留倒是留了那么一两个名额，主要是想对那些家庭情况特别困难的服务员进行特殊照顾，如今已经全部用完了。”
唐建业想了想说：“这个决定倒不错。”
他看着李纤纤说：“那你等到下一批再去吧。”
李纤纤说：“可是，下一批就不给分配了。所以我想……”
唐建业说：“只要你学好了技术，还怕找不到工作？再说，关于这次服务员回来后的事情县政府的规定十分明确，是择优转正，并不是全部。”
李纤纤走到唐建业的办公桌前说：“唐书记，你就让我去吧。其实，回来以后能不能转正我觉得并不重要，关键是能提前接受外面的东西哩。”
唐建业看着朱玉春，用商量的口气说：“我看就让她去吧。”
唐书记都已经答应了，朱玉春自然不会反对，更何况他怕这个李纤纤在唐建业的面前说出一些不利于他的事情，便顺水推舟地说：“那就这样定了吧，我看这个李纤纤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挺聪明的，说不定将来还是领头雁哩。”
得到领导的夸奖，李纤纤立即腼腆地低下了头。
马怀乡改变了主意，决定将这批去总部培训的服务员提前送走，他在饭店给唐建业打了个电话，说出了他的这个想法，唐建业当时没表态，只说是他正准备来饭店，具体事情等见面以后再详谈。敲开马怀乡的房门，唐建业就迫不及待地问：“马总啊，不是说好了等你离开是才带她们走嘛，咋又忽然改变主意啦？”
马怀乡没有急于回答唐建业的问话，只是微笑着把唐建业让进沙发以后自己也在沙发中坐下来。
秘书端来两杯水放在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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