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闲情偶寄
夏日 瓜田 少年
夏日正午的阳光,从万里晴空肆无忌惮地倾泻,大地及其身上的附着物都无法拒绝,除了干裂外,也便只有打蔫的份了,不知疲倦的是那些蝉儿,隐在树杈间把心间的不满鸣向天空。偶然荡起的微风,让河滩地的芦苇、堰渠上的白杨瞬间生动起来,但终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微风过去,那样的寂静、枯燥和干裂便又成了真实的主角。
于这样的高温下,却是有个例外的地方,那是粼粼的河水里,我、小虎、文革,还有二子,已经在水间嘻戏大半个上午了。河水透着凉意,让夏日的阳光受挫,让我们的身心欢乐,只是长时间在水里浸泡,已让我们手脚的皮肤发白、发皱了。倒猛子、打水仗一样也消耗了我们的体力,饿的感觉就悄然爬上了各自的心间,二子便又一次把主意打到了河对过驼伯的瓜田上。我们决定过河去偷瓜。
过了河,翻过河堰,是还要过一条水沟,才能到达驼伯的瓜田。驼伯看瓜的棚子就在水沟边不远处,幸好的是瓜棚的一角被一块玉米田给挡住了视线,如果小心些从水沟里爬过去,通常是不易被驼伯发现的。再有,正午的时候,因为天气的原因,驼伯多面也都是要窝到棚里休息或是乘凉的,我们选的正是个绝佳的好时候。
水沟不深,底部长一些油油的水草,很滑。按说爬过去是很容易的,但我们那地面多水蛇,冷不丁就会遇见,虽说我们都不怕蛇,平时逮到蛇,小虎最喜欢抓住蛇尾巴,一个劲地甩圈,直到把那蛇甩得晕乎乎的,蛇就没了本事了,拎回家就是他爹的下酒菜了。但在那样的场合下是不方便处理的,怕弄出了声响来惊动了驼伯,那样就前功尽弃了。
文革还专门为爬水沟编了个顺口溜,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乐呢:“下定决心去偷瓜,排除困难往前爬。西瓜个大咱不要,烧瓜味道也不咋。专拣窝五来下手,得手咱就往回爬。”
驼伯的瓜田里种有西瓜、烧瓜,还有烂瓜,三种瓜里,我们通常最喜欢吃的就是烂瓜,它还有一个很形象的名字,叫“窝五”。之所以有这样的名字,是因为它不挂果则罢,一旦挂果便是一窝五枚,很高产呢。再有,瓜未熟时是它是苦的,一等瓜熟透了,那份香能溢出瓜皮呢,正是吃到嘴里、甜到心里。还有,偷这样的瓜,不用担心识不识熟瓜,你只要用鼻子闻闻就可以了。
得了手后,游回河对岸,便可以快乐地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了。年少的我们又何尝想过驼伯的感受呢。多年之后,当我再重回乡间的时候,见到早就不再种瓜的业已年老的驼伯,说起这些往事,驼伯不说话,只是呵呵地笑。一口没有牙的牙床,裸露着。
时光流逝,驼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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