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午饭过后，老汪照例要去“水包皮”，这是几十年雷打不动的功课了。只是近一段时间，再去修习这功课，是要多走不少路的了。多少年过去了，老汪和一帮老澡友一直都是在教场浴室洗澡的，他们都习惯称教场浴室叫中央浴室，这是当年的叫法，叫顺口了，老汪知道，这中央浴室比自己的年岁都要长呢。教场要改造了，这中央浴室在改造之列，老板只好关停了，这下，一帮老澡客只得作鸟兽散去了。想当初这些澡客中，有不少人是跑大老远的路过来的呢，图的就是这边水温、跑堂、捶腿及修脚技艺。

无论是你怎样的舍不得，该去的终究还是去了，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尽快选择好洗澡的地方吧。本着就近的原则，面对古旗亭里的三星，离教场不远的秦淮、珍园，影剧公司那边的休闲中心，最后老汪选择了休闲中心做了停靠点。

人老了总爱念旧，这洗澡的地方老人家也念着旧呢，心间就总喜欢把新旧地方来个比较。相比来说，总还是觉得旧的好。这休闲中心是很敞亮，也很洁净，但那水温不能和老浴室比，老浴室烧的是地龙，拢火呢。而休闲中心都是人家送的蒸汽水，烫不好脚。等你出了大池，上过一遍水后，就再少有人问你的事了，在老浴室不同，跑堂的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上热毛巾、掺水，让你觉得自己是个客呢。最最不方便的就是穿衣了，出来进去的，可是不好忘记的，不能像在老浴室那样随意，休闲大厅里有女服务员呢。多少年了，一直都是爱洗个回笼澡的，要穿穿脱脱的几遍呢。

后来休闲中心贴了个告示，说因各种物资涨价，澡资也只好跟着涨一些。老汪一生气，心说你本来的浴资就不算低的，还涨什么涨啊？我一月领那几个钱已经给你不少了，真是有点黑心了，于是拍拍屁股走人了。

有一出就有一进，老汪就进了秦淮。这地儿到是和原先的中央浴室有点相似，也有几位旧日的澡友。票价也不高，一张是四块钱。像老汪这样的老扬州，天天泡澡，要月票，每张才三块三，很划算。可一进池子，不称心的事就出来了，池子小，人多，顶棚和地面的间距过低，给人胸闷的感觉。来洗澡本就是想来享受的，这样的遭罪事儿受不了。老汪就想着等用完了月票，还得再选地方。

老汪是多么怀念当初的中央浴室呵，还有那帮老澡友，那份惬意和闲适。有时想到伤情处，免不了落下一声叹息：几时自己一口气上不来了，就再不需要洗澡了，也不会再念想中央浴室了。